番外

番外三畫念篇(三)

“你不需要知道。”畫念快步走到窗邊冷聲開口，話音剛落就褪下了最外層的衣服，背對著楚清河道: “現在我要換衣服，請你出去。”

他淺瞥了一眼她背上留下的一道道傷痕，略一擡眸，沒有動地方。

畫念正要回頭看他，楚清河卻突然間來到了身後，擡起一條手臂攬過她的腰將她箍在自己身前，另一只手輕輕拂過她後背的傷口。

“你松手!”畫念在他懷裏掙紮了兩下，擡手上去拉扯楚清河橫在她腰間的胳膊。

“別動。”楚清河下意識的用手握住她的腰，聲音陰沈在她耳畔，冰冷的指尖觸在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，引得她渾身一僵，瘦弱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顫動了一下。

“我不動，你——，放手。”畫念深吸一口氣無奈的閉上眼，強壓下心中的厭惡，服軟一般松了聲。

楚清河當即了松了手，連退兩步離開她身邊。

畫念沒有沒有擡手去碰後背。

不用想都知道，她後背的傷已經好了。

楚清河擁有致命的治愈力，這也是他篤定自己是不死之身的信念來源。

如果能在他還沒來得及治愈的時候一刀刺穿他的心好了。

畫念隨便抓了一件外衣套在身上，背對著楚清河冷聲道: “你為什麽總是三番五次的要找到我。”

楚清河盯著她瘦似紙片的身軀，臉色愈發陰鷙，淡哂一聲後，眼底含著戲謔的味道: “我說過了要帶你走。”

“我也說過了，我只想殺死你。”畫念轉過身，不知何時手裏已經握住了一把匕首，匕首抵在他的脖頸處，再近一步就會劃破他的皮膚。

畫念探上他的眼眸，神色哀傷: “當年我就該被你殺死的，但是你沒有。所以現在，殺了你是我活著的唯一理由。”

楚清河看著她，忽而低笑一聲，問: “如果我死了，你就會死”

“在你死之前，我不會死。”畫念漠然收回匕首，蒙住雙眼的沙條尾端在她臉頰處輕輕飄揚。

生命是那樣的脆弱。

那麽多人在世間茍延殘喘，只為一個存活在世的理由。

雖然不願意承認，可事實的確如此——夢魘還活著，所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死。

在這世上，她沒有親人朋友。

唯一在心臟裏鼓動的，只有仇恨。

“你走吧。”畫念再一次背過身去，匕首重回進冰冷的軀殼中，呼吸微弱， “近期我不想再見到你。”

“你可曾窺探見我的未來。”

“我只能看見一百年內的未來，而你，我只看見了一片黑暗。”

“是嗎”楚清河淡笑一聲，突然間湊到她身後，聲音似流沙混落進滔滔河水中那般，語氣輕佻，字字有力道: “那你可知那片黑暗的意思。”

畫念噤若寒蟬，微微閉上雙眼。

她當然知道。

那片沒有盡頭的黑暗代表了他生命的期限。

這一百年裏，都將無人撼動他的生命。

而百年之後，她終究會化作流灰，無人可尋，也無人會尋。

可他若不死，她的心火又將如何熄滅。

他是夢魘。

卻不止是她一個人的夢魘。

他是夢魘，所有人的噩夢。在你不留神的時候吞噬掉你的心，咬斷每一根神經，讓你墜進無邊黑暗，永夜無眠。

七日後，一個生機全無的村莊裏，磅礴大雨頃刻灌下。

畫念站在雨中，眼上的細沙受淋後緊緊的貼在她蒼白的皮膚上。

夢魘送她的第一份夢境成了現實。

雨滴急不可耐的一縷縷砸進泥潭，鮮紅的血液滾進泥水中，慢慢擴散開。

他屠殺了整一個村子的人。

時間一寸寸的流失過去，畫念整個人沈在冷雨中，望見一道身影從綠林深處走來。

她定睛細細看去，唇角不經意間動了動，幾個字從唇縫裏滑了出去，融進雨裏。

“是渡靈師。”

千百年前六界就已經形成，人神仙魔妖鬼各占一界。

人界也分為兩類，凡人和能力者。

能力者以除妖師，巫師為五派之首，巫師具備最多的能力，除了控夢，除妖驅魔渡鬼皆可。

能力者自出生時就背負著命運且具有靈力，這種靈力無論輪回多少世都不會消失。五派剩下的驅魔師，渡靈師，控夢師各司其職，從不越界。

五派之中，控夢師的能力是最弱的，可入夢控夢的能力其他四派皆無可學會。

渡靈師的靈力排在控夢師之上，但與前三派仍差之甚遠。

如今出現在畫念面前的，便是一名渡靈師——來送亡靈前往冥界。

她藏身在雨幕裏一角，正打算轉身離開。

突然間，耳邊傳來了破冰的聲音。

視線匆匆掃去，一座冰雕赫然立在畫念面前。

額角輕輕一挑，她輕輕用手揉了揉，快步走到那座“人形冰雕”前，無可避免的蹙眉轉身。

方才出現的渡靈師此刻已經被凍結成了冰雕，迎接他的——將會是死亡。

“你接下來還要做什麽，殺了我嗎”畫念背對著冰雕閉眼冷聲道，鼻間送出一口氣去。

“我說過不會殺了你。”楚清河立在她身後，下巴微微昂著，垂下眼簾，陰暗的背景下，眼神中帶著殺伐決斷，冷傲自負的氣息。

在這裏，他可以隨意裁定任何一個人的生死。

只要他願意。

可他不殺她。

“你要殺了他。”畫念冷眼看向那座剛凍結不久的冰雕，唇角輕扯了下。

“本來是要如此，可若你求我，我就放過他。”他走到她身側，雙眉微挑，眸色陰暗，試探著看著她，唇線卻在上揚。

“你好像很願意踐踏我的自尊，我和他不過才見第一面，憑什麽讓我因此像你低頭。”

“你可以選擇不救他，畢竟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。”

“聽你這麽一說，我反倒想救他了。”畫念冷笑一聲，轉過身朝他銳利的撕扯嘴角，眼神漠然， “與我毫無關聯的人也好，十惡不赦的人也好，我都希望他們能活著，只有你，我想要你死——”

他饒有意味的盯著她，滿目冰冷: “哪怕我救過你，你也要我死。”

“有些罪惡本就無法靠後來的善念贖回，你殺了我的父母，奪走的是他們的生命，對我再好，有些東西也無法償還了。”她緊抓著他的視線，身體挺直，不卑不亢道: “夢魘，我求你——放過他。”

“你還真是說到做到。”

“所以你打算要反悔是嗎。”她反問他，表情卻是更冷了些。

“這種毫不迫切的求人方式實在敷衍。”楚清河從她身上移開目光，轉而看向那座冰雕， “雖然沒地到我想看到的東西，但能聽你說幾句新奇的話，也算來的有價值——今日我就放過他。”

冰封一寸寸瓦解，畫念走過去，聽見那道隨風而逝的聲音。

“下一個夢境變成現實的時候，我會很期待你的反應。”

她視線掃過去，夢魘已經不在了。

“是你救了我。”那位渡靈師來到她面前，撫了撫衣袖。

“我救你不是因為你，而是因為夢魘。”她背對著那個人，只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。

傳聞中，魔尊夢魘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，他不僅會用噩夢折磨人到精神崩潰最後在夢死去，還會將人凍成冰雕讓人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慢慢流逝，在他手中失去生命的人，死狀都異常難看猙獰。

妖魔兩界有三魔，分別為魔王焱夜，魔尊夢魘，魔君締天。

而他則是最兇殘的那一個。

焱夜為上古時期最強大的妖，真正的不死不傷之身，他以殺戮為樂，但從不濫殺無辜，他只殺招惹和反抗的人妖魔，甚至可以弒神。

締天為三魔中性格最溫和的，也是最難琢磨的，他不受世間拘束，來無影去無蹤，身為焱夜的弟弟，卻生來只為做閑雲野鶴之輩，他可以模仿任何能力，而且只要他樂意，他可以奪走任何神的招式為自己所用。

夢魘是他們三個中唯一可以稱得上是“魔”的存在，與他們兩個不同，夢魘不是他的名字。

夢魘生來就沒有名字。

因為善於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中，遂被世人稱之為——夢魘。

夢魘具備讓人難以想象的治愈能力，哪怕是再重的傷也能一瞬愈合。

曾經就連眾神也一度對他束手無策，無法制服他。

這樣的存在，就連神也無計可施，更何況是她這樣的控夢師。

想要鏟除他，根本就是無稽之談。

能力者中，控夢師站在最低端，就連普通的小妖都打不過。

但是她想要殺了他。

畫念做夢都想殺了夢魘。

然而她的夢，卻全都是他給予的夢境。

就連在夢裏，她也殺不了他。

讓她無法釋懷是的，這樣的魔，出手救了她。

她和他本該兵戎相見的，然而現在，氣氛卻十分詭異。

她想要殺他，他卻在幫她，而且竟然因她一句話就沒有再殺生。

是想要用這點小恩小惠動搖她嗎

夢魘也真是太小看她了，只要她想，她隨時都可以進入他的夢境，借機殺了他。

只是還缺一個機會。

一個靠近他，趁其不備的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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